顾晏

谢谢你,可爱的陌生人

【Dunkirk/ 空军组】黎明

配对:Farrier/Collins,空军组无差,斜线无意义。

大西洋的海水冰冷而汹涌,在他集中精力堪堪擦着海平面迫降后,那些他平日喜欢的蔚蓝色海水开始毫不怜悯的挤入封闭的机舱,带着死亡的绝望来欢迎这个错误闯入的不速之客。
他奋力的击打着舱盖,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枪托撞上金属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海水漫上他的下巴,冰冷的触觉抚摸过他的嘴唇。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被一点一点榨干,他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
突然间玻璃碰的一声在头顶碎裂,有光透露下来。于是他奋力向着那里游去,终于冲了出来
“Are you OK,Collins?”
他想要回答,但抬头却发现身周空无一人,独留他湿漉漉的站在原地,不知归处。
Collins从床上惊醒,浑身触手一片潮湿。他冷静了一会儿,翻身向着身边的空位滚去,冰冷的被单让他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
敦刻尔克后的第六年
他独自回来,而Farrier一转身,跌入多年一去不返的白茫茫时光中。


1
木质的房门在打开时卡轴发出卡啦的声响,秋日大风的日子里,一早上起来落叶就铺满了庭院,铁窗的栏杆上也没能逃过,掉落的铁锈恰巧给了它们悬挂的好地方。天刚刚亮起来没多久,山雀发出几声鸣叫,但很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房门的开合声夹杂着脚步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Collins胡乱的用冷水抹了一把脸,顾不上水珠还挂在脸上,一边整理着制服的领带一边向停机坪跑去,嘴里还叼着半片来不及咽下去的面包片。
没擦净的水顺着头发滑到了衣领里,迎面而来的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仅仅几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的头脑还有些昏胀,眼睛酸涩的难受,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眼下一片黑青。
然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丝毫不在意这些。这不过是他飞行员生活中平常的一天。在战争延续的上千个日夜中,他早就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是这个样子了。

Collins站在飞机前等待着上司的到来。整个英吉利海峡最近的雾很大,德军没办法派遣大编队前来,他们算是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对方会和往常一样带来需要他去执行的任务。然而今天有些不同,还会给他带来一个新的搭档
这是他在这半年里的第三个搭档,上一个在几天前刚刚殉职,连遗体也没留下。
相处的时间太短,炮火的硝烟让Collins已经有些记不清再往上的几个战友是什么样子。
而他唯一能记得清楚的人,虽然可能活着,但任在距他遥远的地方,杳无音信。

1936年,Collins作为一名金融系的学生刚刚踏出大学的校门。没有像父母所希望的那样去从事学业所对应的职业,而是选择进入军队,去实现自己自少时就萌发的梦想。
也许是不久前席卷欧洲的金融危机的影响,家里这次并没有太大的反对声,这让他有些意外。
“如果你喜欢,就去做吧”,这次父亲按着他的肩膀说道。
于是青年带着这些鼓励,在人生的岔路口做出了这个日后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去做一名空军。

他天资聪颖,一进学校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因此被作为一批重点培养对象。不过彼时他任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而Farrier的名声早已传遍了整个空军学院。
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是在Farrier被指派为他们的教官时。

喷火战斗机带着轰鸣滑行而下,擦过云端,羽翼带着高空的气流,宛如觅食的野兽看到猎物般一越而上。精准的滑过钩锁,稳稳的降落在了停机坪上
舱盖被打开,里面的人迅速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单手借力一撑,一跃而下。
空军独有的蓝色制服被他穿的挺拔贴合,他背对着太阳,于是阳光为他的身形镀上了金色的轮廓。熹微的晨光包裹了他,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不同的是他身上有足够多的生气与活力。
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的响起,Collins看到他一把摘下头盔。翘起的发尾被他胡乱的整理下去。
“你们的前辈Farrier,也将是你们的教官”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Collins想


2
Farrier的名字在这里恐怕没有人不知道。RAF王牌中的翘楚,即使在众多出色的天才聚集的空军,他也是及其耀眼的那一个,1小时击落5架战机的战绩足以让他担的起这个名号。Collins在新人里被称为是RAF新的未来,一个惹事的名号,他不知道Farrier听过没。
不过这次正式的实地训练之前,他们几乎从未打过照面,虽然在教学课程时Collins就已经从录像里看到过许多次关于他的记录。但都远没有亲眼见到来的震撼,即使没有那么多刁钻的技术,只是普通的降落,不久后他也可以做的更好。

但是那不一样,Collins不清楚是哪里,但是他能感觉到。Farrier像一只随时可以进入捕猎状态的野兽,充满着未被驯服的野性,但是下一秒又可以把自己张扬的气息收敛的叫人舒服。

Collins成为飞行员的想法源自于少时家庭严肃的氛围,家人过重的期望一度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迫切的想要逃开一些。
而Farrier站在那里的第一刻,他就明白他们会是一类人,即使他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但是早晚会的,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自由点燃了Collins。

事实确实如他所想,由于他的出色表现,半年后,他成了Farrier的搭档。

一开始知道消息后Collins其实很紧张,在先前的训练里Farrier一直表现的很严肃。他对每个人都一样,Collins也不知道Farrier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因此在一开始的相处里他并不能放开自己。
直到不久后,Collins犯了一次比较严重的错误,被叫去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出来时他恰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无非是些不好的闲话,连带着对他的职业素养做了一番评头论足。

Collins转身拔腿就走,简直糟糕透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团糟,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那些错误和职责是正确的。
Farrier是他追逐的目标,他在不自觉的模仿他,想要他的认可。即使那个方式不适合他。这也是他出错的地方。
后面的空地是个好去处,那还有几张长椅,也许他可以坐在那里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到这边来吧,小家伙”,Collins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当然听得出这个声音属于谁。
然而这声音与往日大不相同,几乎没有了平时的严肃,尾音还有些快活的上扬。
于是Collins鬼使神差的躲到了树后,探头悄悄望去。
很久以后Collins想,他半生的爱意被打开的契机大概就是栽在这一望里

平时无论做什么都是挺拔如松的人现在放松着把自己窝进椅子里,手指轻轻在黑猫柔顺的皮毛上抚摸。猫很不客气的在他腿上翻了个身,去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而对方毫不介意它是否弄皱了身下的书本。
那只猫平时脾气明明很臭得,Collins想,他记得自己想要摸它差点被挠破皮,但是嘴角却不自觉的跟着上扬,心情也没有方才那样糟糕。
阳光流转在Farrier身上,并透过层叠的叶子将细碎的光影洒了他满身。深蓝色的空军制服合着随风摇曳的绿叶,如同风拂过远山,跨过大海,卷过云层,裹挟着自然安静而深厚的气息扑面而来,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对方抬头朝这边往过来。

他的眼睛很好看,Collins一直知道。虽然很多人总是开玩笑的喊他蓝眼睛小甜心,但是他脑海里浮现的总是那天Farrier走下飞机时,摘下头盔后露出的,夹带着飞扬与自信的碧绿的眼眸。
而现在这双眼睛看着他,尚有许多未曾收住的笑意与温柔,如同清冷的雪松上滑进的暖光,像陈年的葡萄酒被打翻,酒香四溢。

“Are you ok,Collins?”

Collins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向这边走过来
他颇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强压下心头那让他慌乱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是的,我很好……我很抱歉长官,我并非有意窥探你的……”
Collins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嘴巴,有这么蠢的回答吗,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对方自己在偷看他吗
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因此没有看到Farrier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和嘴角加深的笑意。
“长官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更何况我们已经是搭档了,我并不介意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Collins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但Farrier认真的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的叫到,“那,Farrier?”
而Farrier却突然好像憋不住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断抑制着肩膀的颤抖。原本安安分分窝在他膝头的猫不满的叫了一声,一跃而下。
他不得不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行为给青年带来了困扰,男人一副郑重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当然,Collins。”

Collins却像是被吓到一样猛地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耳尖都带着可疑的红。
“好好加油,士兵,你可以做到的”,他说
“我欣赏你的态度和风格,愿我们会成为彼此的好帮手”

然而Collins并没有听太清楚他的搭档说了什么,
如果可以用味觉来形容的话,那Farrier真正笑起来简直像蜂蜜一样,他想。



3
那天的偶遇仿佛无声的打开了他们之间的门,让Collins觉得Farrier是可以亲近的,而Farrier也开始更多的去了解他金发的年轻搭档,Collins比他想的要更加有趣,并且十分具有活力,有时连他自己都被带的有些放飞自己。他们的关系在磨合中逐渐开始变得默契而亲密,在学院里总能看到他们形影不离的身影。

Farrier在帮助Collins去修正自己的错误和心态,同时会倾听他的诸多看法。
当然也会有争吵,最严重的一次旁人都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但是不出一个晚上就有人看到两个人瞪着眼打赌证明自己。慢慢的他们都习惯了去适应对方的棱角。而Collins的同学有一天在训练结束后有些面色复杂的说他越来越像Farrier了,“以前的金发小甜心可不会在我们讲荤段子的时候镇定自若。”对方义正言辞的说道,Collins给了他一脚。

Farrier在后面笑的不能自已,全然不顾前面的金发小甜心红着脸大喊他的名字。学员们能够逐渐独当一面时他就不再保持着以往严肃的教官形象示人,士兵们很快与他打成一片。
他上前揽住Collins的肩,笑着让对方别再打趣他了。而对方则无奈的耸耸肩做出一副你看吧的神情,Collins的大喊不许叫我小甜心的抗议很快淹没在周围人起哄的笑声里。
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着,只是没有人察觉,或许是察觉了但不愿意说破。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无所顾忌的自由和快乐,还有那尚未破土而出的情愫。

然而战争的阴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笼罩在人们头顶多时。先前在那场浩劫中死去的生命还未得到真正的安息,魔鬼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把手放在了现世之人脆弱的脖颈上。绥靖政策的退让也只保得了一时的平安。而那恐怖的魔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野心的想法,开始肆意的把他疯狂的欲望喷洒向欧洲的每一寸土地。多年前压下去的邪火在他的召唤下开始死灰复燃,终于在1939年的秋天彻底的燃烧起来。

从波兰开始,欧洲四处开始燃起战火。英法不得已对德宣战。

Collins在先前几年内快速的成长着,而他所逐渐展现出的同样傲人的天赋已经可以被他充分的发挥,因此他之前已经被允许跟着编队起飞作战。
福蒂斯小队是这只编队的名字。他和Farrier分别用一号和二号来称呼对方。

“注意看你的前方,福蒂斯二号”,透过无线电传来的声音带着失真的金属感
“嘿,我知道我知道,Farrier。别像个老妈妈一样,我不是小孩了。”Collins拉动操纵杆让他尽量与法瑞尔齐平
“你的生日是1915年,再怎么说也比我晚了八年,男孩。”
他故意加重了男孩这个音,即使无线电的声音模糊Collins也听的一清二楚。他在心里默默的冲他的老搭档比了个中指,Fuck!

海上的雾逐渐变大,被雾气包裹的英吉利海峡显得难得的安静,但Collins还来不及去欣赏大西洋朦胧的景色,发动机的轰鸣已经率先击打了他的大脑神经。在他们后面,BF-109。该死的准是借了这倒霉的雾。
Collins猛地下拉操作杆,一连串的子弹自他头顶扫过,他还没来得及细看,金属相撞的声音又一次敲击了他的耳膜。
他看到Farrier的飞机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接着耳边传来他冷静的声音
“我打中他了。”
“后面还有一架,我们的油量有些不乐观,必须尽快返航,你有在听吗Collins?”
然而Collins并未听从他的搭档的意见,径直去追后面那驾准备掉头逃走的飞机。
“回来,Collins,你没听到吗!这样很危险,回来!”
“I can do that,Farrier,相信我!”Collins的声音坚定而有力,Farrier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那架飞机冒着火坠下去。他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不应该只把Collins当做一个男孩了。
Collins的成长速度快的出奇,他知道他的搭档很强,但是依然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并且不光是保护,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是Collins很快给了他答案,让他猝不及防却又在意识的深层之中早已预料到。

或许是有了前面的成功,那天Collins依然没有听他的话,又是独自一人去迎战敌机,而Farrier的飞机出现了故障让他一时无暇去看着Collins。两人纠缠的很紧,他也比上一次喊的更大声,子弹打在金属外壳上的声音像在拷打他,而这一次Collins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角色反转,坠海的人成了他。
而调整好飞机迅速解决了对方的Farrier大喊着他的名字,他没见到降落伞张开,一阵恐惧席卷了他,在他多年的空军生涯中,他从未这样恐惧和无助过。
所幸Collins命大,降落伞打开了。

当他从医生那里出来的时候,Farrier正靠着墙站在门口
“看完了?”他点燃了一根烟,但是始终没有看他。"那就回去吧。"
Collins自知理亏,悻悻的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回住处。

Collins捧着一杯热红茶坐在椅子上,看着Farrier在房间里来回穿梭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Farrier,我……”
“你现在非常需要休息,Collins。”
“你听我说……”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谈,Collins。”Farrier十分果断的打断了他,“你需要休息。”
Collins莫名感觉到一阵烦躁和委屈向上涌,突然就想不管不顾的把什么都说出来,他猛地把杯子砸到桌子上,直视着他,“我必须要说,不关你听还是不听。”

Collins早就发现了他对Farrier的不同寻常的感情。在那双绿眼睛对他笑的时候,在那双常年握着操纵杆的手抚摸他头发的时候,在两人一起坐在空地的长椅上,Farrier用他深厚的声音为他诵读他喜欢的那些诗歌的时候,在他们两个一同驾驶着飞机飞行在几千英尺高空的时候,在每一个他们共处的时刻。

Collins恐惧这些感情,他依然抑制不住他不断增长的喜欢,水积成滩,成池,最终在不经意间成了江河湖海,终有一日大坝决堤。在他明了的时候所有过往的记忆都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他。他有时在想为什么Farrier能够置身事外而他却要这样,因为对方看起来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不喜欢他的搭档总是一派成熟的样子,而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孩子,所以不经意的总是想证明给他看。

他比Farrier要高一个头,很轻易的就把他逼在了角落里,他看着他的搭档和长官,目光描绘着他的五官,从眼睛往下,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Collins俯身吻了上去。
在他想要退开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带把他拉了下来,不同于他方才的浅尝既止,Farrier吻的用力而略带凶狠,尼古丁的气息在唇齿间交换。Collins来不及多思考,然后他被人狠狠的抱住了,他的制服还没有干透,潮湿的衬衫还贴在身上,然而Farrier的怀抱十分温暖,他用力的回抱了他。他听到Farrier在他耳边低低的叹了口气,犹如林梢轻雪,一触及落,直落到他心上去。
“答应我Collins,以后绝对不要再这样以身犯险”
“我想要你活下去。”

他之所以担心,不断的想保护Collins,不是因为他觉得Collins不能够独当一面,而是一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自觉的保护。他害怕失去Collins,他异常希望他活下去。

他喜欢Collins,甚至是爱他。
金发青年把头搁在他肩上,发梢让他的脖颈有些痒。
“好”Collins说。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比以往更加亲密。Collins会在任务完成后避开战友偷偷的去拉Farrier的手,在走过某个转角时又被对方按在墙上亲吻。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忽然一下都大笑出声。
福蒂斯一号和二号成了两人光明正大调情的好名号,不过Collins更喜欢Farrier喊他的名字,留在唇齿间的余音让他们彼此享受。

他们配合的越来越默契,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Collins笑着说这就是老年搭档间的默契配合。

夜晚空闲时两人做在露台边缘,星星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上,一切都变得无比宁静。两个人开始讨论往后,彼此的过去对他们来说早已不再是秘密。
“我们以后可以有一所自己的房子,你觉得呢?”
“哦,当然”Collins笑着说  “不过最好远离伦敦,太繁华的地方会让人烦躁的。”
Farrier大笑着揽过他的肩,“是是,我知道金发小甜心不喜欢再靠近那些金融机构了。”
他看着Collins,那双蓝色的眼睛如同复活节岛的海水,轻易的让他沉溺进入。他柔声说
“无论哪里,只要有你就是最好的。”
他希望他们能够有更久远的未来

然而一切的美好结束都于1940年的六月。



4
1940年5月,德军绕过法国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马其顿防线,从色当渡河攻入法国。并迅速切断了海上的路线并对盟军实行空中和地面的双重打击。40万英法联军被围困在法国北部的港口小城敦刻尔克,那里是他们唯一回去的希望。
死亡和不安笼罩了海滩,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跨过这道海峡。
而发电机计划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英国政府开始征集所有能用的民船,并同时派遣驱逐舰和战斗机为撤退护航。

Farrier只能听到通讯器里Collins模糊的,“我需要迫降”,就看到他的飞机向下落去。Collins全神贯注于眼前,无暇顾及Farrier在他耳边担心的询问。
终于飞机擦着海平面堪堪停下,算他命大,没有在最后关头一头扎进海里。
Farrier在Collins降落的地方盘旋了两圈,看到他在机舱里冲自己挥手,这才终于把吊着的心放了下来,做了个手势后向远方飞去。

他丝毫不知道Collins险些和死神撞在一起。机舱盖卡住了,他没有办法打开它。Collins看到Farrier远去的飞机,突然心底升起一种无力感和恐慌。Farrier肯定是以为自己在跟他报平安,然而真相是该死的这机舱盖动不了。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包裹了他,Collins拼命的用枪托向上砸,心里头一次咒骂着这让英国人骄傲的该死的工艺。
水漫过了他的嘴唇,他呛了几口。作为一个飞
行员,死于被淹死真是让人难以接受。他模模糊糊的想,但愿Farrier不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然后他听到了头顶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在上飞机前Collins趁人不注意向他的爱人偷了一个吻,而对方笑着拍拍他的头。
“保护好自己,Collins。也许我们回来还能赶得上下午茶。”
现在Collins站在月光石号的甲板上,捧着道森先生给他的热茶。
BF-109的后面紧跟着一架喷火战斗机,他知道那是Farrier,两人缠斗的很紧,他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Farrier的油表坏了,他现在只能为他加油。不过很快德军飞机落进了水里
之后道森先生的船救上来了更多的士兵,他们准备返回英国。
拜托,Farrier,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Collins望着渐渐远去的敦刻尔克默念。


他不知道Farrier在最后一刻调转了方向飞了回去,没有看到Farrier精准的击中了斯图卡的油箱,也听不见在敦刻尔克沙滩上众人为他们的英雄掀起的震天的欢呼,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
Farrier启动备用油箱后,那句自言自语的“就这样吧”,从此在两人之间划上了漫长的英吉利海峡。
人群离他越来越远,海风从他打开的舱盖灌了进来,Farrier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有些湿了眼眶。
他的家在他的身后,但他是回不去了。

敦刻尔克漫长的海岸线在太阳收尾的光辉映射下像燃烧成线的烈焰
Farrier从机舱里探出了身。虽然不值得庆祝,但毕竟是他又一次活着踏上陆地,喷火的引擎还在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几下轰鸣,夕阳给机身镀上金红色,海面泛着金光,他的影子被拉的极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Collins就站在不远处向他挥手,然后会跑过来和他拥抱,庆祝劫后余生。他金色的发梢闪闪发光,蓝眼睛里充满喜悦。那真美,Farrier想,无论怎样都看不够。
可惜没有机会了。引擎失去动力,跳伞高度不够,他从决定迫降时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落在敌占区。

Farrier面对着自己心爱的飞机打光了最后几发子弹,命中油箱。机身开始燃烧,把他的荣耀和骄傲留在了火光里,金属碎裂的咔嚓声敲打着耳膜。补面而来的热浪一瞬间包裹了他。
冲锋枪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Farrier对着火红的天空无声的笑了出来,他的Collins应该已经平安回到了英国,小鬼也许正端着他最爱的红茶,期盼着他这个老人家回去。
他不怕死,但是也贪生。也不会后悔在燃油将尽时没有返航,那是一个飞行员面对成千上万等待审判的生命燃烧在灵魂中的烈火。只是有些难过,战争结束遥遥无期,而Collins今后要开始独自面对这一切。
被压走之前他最后遥望了远方,40公里长的英吉利海峡对面,他看不见也回不去的故土。向他的信仰做出了最后的请求

“上帝啊,无论未来如何,请保佑他们,保佑他平安,阿门。”



5
人类像草木一样生长,被同样的天空赋予盛衰,而残暴的时间和腐朽商议,要把青春的白日变成黯淡黑夜。
1940年5月开始,英国大量增加飞行员的补充和飞机制造。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成功使英法联军保证了日后的绝大部分有生力量。在国内形式逐渐趋于稳定后,丘吉尔在上议院发表演说表明了英国绝不投降,并将继续斗争到底的决心。

死里逃生的恐惧尚未过去,更艰巨的难题又摆到了面前。
劝降无果后德国制定了“海狮”计划,开始了针对英国本土的大规模空中作战。并在飞机数量上几乎有着压倒性优势
英国为应对此战将本土分为四个空军战区,分别针对不同地段进行作战。并大批量投入先前制造的喷火及飓风战斗机。双方投入之大,为历史上所少有。

Collins自然也参与到其中。那几日他在站台一直等到撤退结束,然而直到最后一班列车离开,也没能等来Farrier。

但他尚且来不及去多顾虑Farrier的去向,这边源源不断的轰炸已将他搞的焦头烂额。再加上飞行骨干大量伤亡,他甚至要同时充当教官的角色去指导新人。每一天都仿佛命运的末日。在正式的战争开始前的相持阶段,Collins开始像周围的队友一样动笔写遗书,给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自己留个纪念,也用它来思念Farrier。

在给友人的书信中他写到
“周围的局势异常紧张,每个人都必须时刻把神经紧绷。一吸一动间都随时可能变成一具尸体,部分的斗争尚且还没有搬到明面上,但是我感觉这种局面一定维持不了多久。我的状态还算好。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我会尽力让自己活下去。这很难,但是太阳的美好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放弃的。”
他不知道Farrier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唯一能得知的就是他应该是被俘虏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对Collins来说就是足够的一剂强心针
只要乌云没有遮住太阳,就有光可以追逐

BF-109和斯图卡带着令人颤栗的轰鸣略过头顶,250公斤的炸弹把周围整洁的土地化为一片火海,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了每一个人。Collins和他的队友带起飞行头盔,向着那随时可能一去不回的天空而去。

德军在很长时间内保持着一天内同时出动大批量编队的攻击,数量上的优势在前期的相持结束后开始显现出来。英国国内的飞机制造开始追不上损坏的数量,再加上制造厂和指挥中心被炸毁,形式逐渐处于劣态。
许多飞行员一天需要同时出动多次,Collins周围的许多人状态已经很差,体力和精力都达到了极限。有不少人在返航途中坠落,和Collins同一个编队的John由于过度的疲劳在返航途中一头扎进了大海。

每一天都有战机未能成功返航,阵亡名单上的名字增加的迅速。那些生命永远留在了大西洋的深海中,再也没能跨过英吉利海峡回到家乡。

而Collins是他的队友里活的最久的一个,甚至在一段时间内能够驾驶着飞机无伤返回。但那些敬仰的目光从没让他感到高兴。
他权当这是上帝对他在敦刻尔克苟且偷生的惩罚,为的是让他一点点去感受绵长的痛苦。


Collins感到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但是他必须得坚持着。死去不难,努力活着才是煎熬和勇气。
每一天早上醒来都恍如隔世,他感觉自己像是散架了一样。

战争依然如同看不到头的远洋,随时都有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夹带着陈旧尚新的尸骨,只有分离与死亡。
有很多新人加入,Collins负责指导他们中的一部分。这是他憧憬期盼过许久的,但如今他没有一点作为教官的兴奋,战友和前辈的阵亡把他推到前面,带血的沉重包袱让他喘不过气。

他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他们甚至比他小不了几岁。Collins感觉自己在把他们推向死亡,但是又没有办法。
那些刚碰到飞机的年轻人英勇,兴奋,满腔的热血等着宣泄,就像当初的他一样。飞机是一个飞行员的挚友,但是这该死的铁皮朋友早晚会变成他们的棺材。

在他隔壁的队伍中,有一个人非常像Farrier。从飞行方式到笑起来的样子都是,只是比他的爱人更年轻,也没有他那么沉稳冷静。Collins总是会不自觉的注意到他。

Farrier在敦刻尔克海滩上的壮举早已传遍了空军,原本就在军队里非常有名的王牌变得更加无人不晓。
Collins将Farrier的名字写在飞机油表前。他看过近期的阵亡名单,他知道那上面不会有那个名字。但是比起苟活着,他相信Farrier一定更愿意为守卫这片土地献出生命。也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Farrier也一直在注视着这片天空。
“Where are you,Farrier……Please come back。”


1940年8月,根据丘吉尔的指示,英国两次出动轰炸机空袭柏林。希特勒为此震怒,并誓要毁灭伦敦。9月,德军元帅戈林指挥开始对伦敦进行不分白天黑夜的轰炸。使伦敦多处建筑损坏。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损失也为皇家空军得到了宝贵的喘息和恢复时间。
同时,随着英军改变以往的小编队作战方式,战况开始逐渐好转。
即使在猛烈的炮火袭击下,英国人依然保持着独有的乐观和幽默。Collins甚至看到了一位店主在被炸成废墟的店铺上挂出了照常营业的牌子。
每个人都努力在向着希望前行。像在弯曲深邃的洞穴中匍匐着前进,爬出这个洞口,太阳就会照射到身上。
随着德军空军主力开始转往苏联,对英国的空袭逐渐减弱。Collins击落了一架又一架飞机,成了名副其实的RAF王牌。伤亡在减少,飞机补充也开始跟上,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所有的平静都不过是暴风雨前暂时的安宁。在去往苏联之前,德军对英国发动了最后一场大规模空袭,出动飞机500架次,并获得可以向任何一个地方丢下炸弹的指令。Collins得到命令紧急升空作战,他从半空中看下去,德军的怨气使夜晚的伦敦四处都燃着烈火,像地狱未关紧的大门透出的火光,恶魔在舔噬人世,而撒旦就站在不远处俯看着这一切。

回到基地已经是早晨,Collins走下飞机时发现停机坪上一片混乱。

被抬下飞机的人满脸都是血,但是Collins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个像Farrier的年轻人。他闭着眼睛,没了生气
“是坚持到着陆才闭上眼睛的”,他听到周围人说
“可惜了,他的实力远不止到这里。去把机舱上的血擦干净吧”
引擎的轰鸣声伴着人群的嘈杂声回响在耳边。Collins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好天气,阳光充足,万里无云。
“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了,真的是这样吗,Farrier?”


1941年6月22日,德军主力开始转向苏联。此次战役以英国胜利告终,为日后的作战保留了跳板。不仅仅是英国,还有欧洲大陆所有不愿屈从于暴政的人民的参与,而勇者与智者共同护卫了它。后世史称其为——不列颠空战

在经历了7年的黑暗期,席卷了61个国家之后,1945年9月2日,德国投降,二战欧洲战场宣告结束。

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不可变更的目标。我们决心要消灭希特勒,肃清纳粹制度的一切痕迹。什么也不能使我们改变这个决心。什么也不能!我们决不谈判。我们将在陆地上同他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上同他作战;我们将在天空中同他作战,直至借上帝之力,在地球上肃清他的阴影,并把地球上的人民从他的枷锁下解放出来。
                                                             ——丘吉尔




6
小Collins先生在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个镇子上了,他本来的名字叫Tom,但周围的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在很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他失去了家庭,他现在的父亲,也就是邻居们口中的大Collins先生在一次到孤儿院拜访朋友的时候看到了他,从此以后这里就成为了他长久的家。

这个小镇位于英国沿海的坎特伯雷,靠近多佛,他们的房子在镇子边缘,视野开阔,从窗户向外眺望能远远的看到海和大片的蓝天,房子周围种满了花
Tom就在这里慢慢长大
他的父亲,大Collins先生曾是一名皇家飞行员

“Collins先生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即便他并不太与人交往,也不妨碍他的名声远播。空军海蓝色的制服上满满的勋章就是证明。周围的人提起他时总是这么说,眼睛里不无敬佩和仰慕。而他也不例外。

他总是会看着蓝天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像父亲一样驾驶着飞机飞翔在上面,云层就漂浮在身边,有飞鸟从远处略过,城市在他脚下缩小成点,那片广阔的领悟在向他敞开怀抱。
他在老师布置的作业上大大的写下了飞行员三个字
“Father,大家都说你是英雄,我将来也可以成为英雄吗?”

彼时他的父亲正在打扫书架上那一大堆落了灰的诗集,听到他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父亲俯下身摸摸他的头,声音轻柔的像羽毛
“亲爱的,我并不是一个英雄,战争是没有英雄的”

他的蓝眼睛亮亮的,金色的发梢扫着他的额头
“但是我曾经同英雄一起并肩作战”
“如果你想飞,那就大胆的让自己飞吧,那片自由的地方会永远向你敞开双臂。”



Tom在来到这个家时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被父亲牵着手走出孤儿院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到晃眼的天气。战争带来的破坏巨大,战后修复开始不久,碎砖破瓦还是随处可见。他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看到快乐的一家三口,又想到自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含在眼眶里马上就要掉出来。这时候余光里出现了一抹金色,一只手轻轻的替他擦掉眼泪,身边的男人蹲下来抚摸他的头发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了,小家伙”

再往后许多年的岁月里,Collins都在努力的扮演着一个合格父亲的角色,虽然他还年轻,有时候会笨手笨脚,面对他时经常不知所措,但还是能感受到他浓烈的关心。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一个坚强且温暖的人,只是跟其他人比起看起来孤单一点。但他丝毫不介意这些,并把全部的关心都灌注在他身上。周围曾有许多女性都对他委婉或直白的表达过意愿,毕竟一个英俊绅士,又有名望的黄金单身汉实在是吸引人。但是他从没看到过父亲接受或者试图接受过哪一个。他总是独自一人送他上学接他回家,再独自一人去工作,他也不知道在那之前他独自一人生活了多久。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心思单纯,恰到好处的善良,有着老好人的每个特质。但是又主动保持着距离。像阳光,温暖着所有人,但是没有人能够把他抓在手心里。



Collins在一个休息日接到了曾经友人的电话。这是他在英伦空战后活着的最后一位同期同学,后来因伤退居后线,在1945年战争结束后便被调往克伦威尔担任要职。Collins曾经拜托过他,希望能取回部分当初回收的Farrier喷火战斗机的残片。两人多年来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电话里表示希望他能尽快赶过去
“打断你难得的休假我很抱歉,但是Collins,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个消息”
电话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阵
“是Farrier,他回来了,我们找到他了”



“Father,你今晚要参加什么聚会吗?”Tom看着在镜子前手忙脚乱的整理衣物的父亲好奇的问
“不不,亲爱的,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Collins像是担心似的不停的去抹平制服上的褶皱。
“可是你的领带打错了,而且,你上星期还说今天要陪我一起过生日……”

“我很抱歉亲爱的,今天恐怕不能了,但是明天我会赶回来的”   Collins过去吻了吻孩子的脸颊
“而且我会给你带回一个更大的惊喜,橱柜二层还有吐司,今晚你自己在家要记得锁好门窗”



1945年战争结束后,Collins选择离开皇家空军,虽然凭他的战功完全可以留下来走的更高。他任然热爱那片天空,只是觉得自己飞行的意义已经足够。
离开之后他在坎特伯雷附近买了一所房子,开始在这里安置下来。
这里相对安静,又靠近海边,而几十公里外的对面就是敦刻尔克。

如今时隔多年后的故地重逢还是让Collins有些不自在。学院是他和Farrier相识的地方,任何一个场景都熟悉的让他不知所措。
德国在投降不久后开始陆续释放战俘,但是Collins始终没有Farrier的消息。被释放回来的一部分飞行员中也没有人见过他。
Collins几乎就要放弃

站在门前时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发抖。他曾在脑海里构想过无数个重逢的画面,真正来到时又觉得恍惚。他想象着Farrier的眼睛,但愿战争这魔鬼不要摧毁那之中的光。他可以再握住他的手了,他一定过得很不好。而Collins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是那都不重要,只要能见到他,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Collins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敲响了大门。


Tom的空军梦最初来自于一次偶然情况下,父亲把他带去了空军基地。起降坪上整齐排列的众多庞然大物给了孩子极大的视觉和心灵冲击。父亲的朋友围上来看他,并把他举到肩上跑到飞机前合影。

但说道某一个事情时他们又都集体沉默下来,并去安慰父亲让他别为此过于难过。
孩子独特的感应让他觉得父亲像是在等什么人,因为他在每个休息日都会去一趟海岸边的车站。不过对方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什么,他也不会去问。就像对方也从不问他战争前的经历。

Tom欢快的哼着歌去准备晚饭,今天是他来到这个家的第七年。他想给父亲一个惊喜:他花费了一个星期在学校做成的喷火战斗机模型。住在不远处的道森爷爷曾经自豪的对他说,那是英国的骄傲。他听Petar先生讲过父亲以前的故事,他曾经驾驶着这种飞机穿梭在德军的阵线中,立下过诸多战功。而再过不久,他就会如愿以偿的进入空军学院去学习。
他有些期待等待的是一个怎样的惊喜。

突然间门被啪的一声重重地推开,Tom被吓得一个机灵,手里的模型瞬间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而罪魁祸首毫无知觉,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进来,险些一头撞在桌子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一把抱住,头发蹭的他脖颈发痒,然后他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湿润。

不管是战争开始前还是开始后,每一次飞行任务前,Farrier都会过来拥抱Collins。在他第一次击落了一架德军战机返航时他的手还在发抖,那个飞行员估计年纪和他差不多,来不及跳伞,飞机直接爆炸在半空中。那时的Collins还没有日后身为RAF王牌的镇定自若,也没有被一轮接着一轮的轰炸变得对战争麻木。而杀人的负罪感包围了他,走下飞机时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你这样的状态会要了自己的命,士兵。”Farrier拍拍他的肩,“战争不会对你的同情表示关心,你只需要做到应该做的就是正确的。看看那边的村庄,如果你不这样做,那里现在也许已经被夷为平地”他比Collins足足矮了半个头,但是Collins任然被他周身的气场搞的有些想要仰视他。

“我看着你呢。别担心,福蒂斯一号”

“你需要放心的飞,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后背的”

他向来言而有信,只是这一次他失言了很久。他的Farrier,沉稳英俊,肩膀宽阔有力,眼瞳深邃,那之中有山的厚重,以及Collins一眼就能看到的温柔。

“生也自由,死也自由,那便是我所希望的”
是的,Farrier他热爱自由,他曾说那片天空就是他的第二故土。他应该在那之上飞的更高更远,破开三万英尺高空的云层,与闪电为伴,做一只自由的雄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Collins在门口险些跌了一跤,当他触碰到孩子温热的皮肤时,一路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决堤,终于忍不住的放声痛哭起来。

他模模糊糊的想,这么小的一个盒子,Farrier呆在里边一定难受死了。





7
他从未消失,不过感受了一次海水的变幻。
死去的人不能够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完成他活着的意义。

时光快的让人永远抓不住脚步。小Collins先生在时光的流逝中成长为了大Collins先生,而周围的人开始称呼大Collins先生为老Collins先生。

距离那场人类的浩劫已经过去了将近30年,战争留下的伤痛任在,只是不那么清晰难耐了。小时候常给他讲故事的道森先生去世了,他的父亲也不在是当年那个年轻英俊的青年了,但是他依旧高大。Tom成长成了一名出色的飞行员,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每到休息日他都会带着一家人回来,陪老人坐一坐,和他聊聊天。

从Tom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独自一人,30年过去,他依然还是独自一人。年轻时他是名经济顾问,后来年纪大了,就喜欢养猫读诗。他依然乐观幽默,似乎孤独没什么不好。
但是Tom还记得很多年前的晚上,父亲一身狼狈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他这样。至于他带回来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他后来也猜到了,只是从来没有问过。

那之后父亲烧掉了一些东西,可是第二天又充满懊悔的从壁炉的灰烬里翻出一张烧的只剩一半的照片。
他后来其实明白了一些,不过依然没有主动去问。
但是现在,他坐在病床前,看着父亲垂危的样子,他握着那双满是褶皱的手,那双手曾经温暖而有力,把他带离了那个无尽的梦魇,让他重新站在了阳光底下,然而他自己似乎从没有走出来。

那张破旧的照片被父亲一直带在身上,Tom看见他的父亲挣扎着坐起来,把相片郑重的放在手心。

Collins俯身亲吻了Farrier,他前半生短暂的快乐和后半生一笔深重的苦难。
“Father,  who is he”   Tom小心翼翼的问
他垂危的父亲睁开眼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觉得那双蓝眼睛好像亮了起来,目光穿过他望向那些遥远而清晰的过去
“他对您很重要是吗?”
“你是我生命中的光,Collins”
“他和您是什么关系,他之前过得好吗?”
“我爱你如同爱那片蓝天。即使肉体泯灭,这灵魂也将永远归属于你”
“我知道这次任务很艰难,但是你要好好活着,我们总会一起看到战争胜利的那一天”
“我们会回到家乡,有一间自己的房子,诗歌这东西虽然无聊,但是你可以尽兴的读。如果你想听,我就念给你。”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Collins笑了,是的,是的,我们一起看到战争胜利了。
“He' s name is Farrier”
他一瞬间仿佛轻快起来,一切都倒置回原地,光阴与年轮通通回朔。衰皱的皮肤变得光滑,力气又回到了身体。

意气风发的金发青年踏着细碎的阳光站在港口,而远处刚走下飞机的Farrier向他挥手,海风吹起他敞开的制服。而他小跑着过去,在熹微的晨光中十指交握在一起,对方揽住他的肩与他拥抱。"成功互送撤退的奖励呢,福蒂斯一号?"突然间周围光辉大盛

"He is my love 。"
Collins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在下沉。而那双手始终紧紧的拉着他,指尖有他眷恋多年的温度。他轻轻呢喃着,Tom把耳朵凑过去听他说话
“Welcome back,  Farrier。”


————The  End ————

5章的开头和倒数第4段末尾分别选自莎翁十四行诗和雪莱《西风颂》
7段开头前半句选自莎翁戏剧《暴风雨》。
一些资料选自二战欧洲史。
查不到资料的地方进行了自我创作。

从看完电影就一直想写空军组啦,不过因为各种原因基本是拖拉了很久。每次都是有空才写一两段,有些之前思考好的剧情和想埋的伏笔都忘了,结果写完自己都不想看了。文笔拙劣,无论如何,都十分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ヾ(●´∇`●)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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